在美國諸多讓中國人大跌眼鏡的文化習俗中,就算把冬天穿短褲、吃肉喝冰水這些奇葩都算上,生孩子的事兒也算得上奇中之奇。千百年來習慣了產后至少臥床一個月的中國女人們,無論如何也不明白怎么會有那么多美國女人生完孩子只休息幾天就重返工作崗位。人們從各種角度揣測著原因:到底是生理結構、身體素質、飲食習慣,還是風風火火的集體性格,造就了美國的這些“鐵女人”呢?或許這根本就是綜合原因所致,但這份清單至少漏掉了一個重要因素:很多人其實是被逼的。
在世界所有發達國家里,美國是一個沒有聯邦法定帶薪產假的國家,而全世界所有國家中,這樣的國家一共只有四個。相比之下,瑞士規定的480天,英國的280天,法國的112天和中國的98天顯得多么寬宏仁厚啊。美國這種不近人情的“小氣”,連奧巴馬總統都不好意思了。今年年初,他在國情咨文講話中發誓要做出改變。可在美國錯綜復雜互相鉗制的立法體系下,“改變”有時候比全球變暖的速度還要慢,到現在立法層面上幾乎毫無進展。
這并不等于說美國在帶薪產假福利上毫無建樹,只不過新浪潮的不是政府而是企業。Facebook不是的“領路人”,Netflix更大方,今年夏天宣布允許員工在產后一年內隨便休假。微軟、Adobe也都紛紛跟進延長帶薪產假天數,掀起了產后福利大比拼的風潮。
其實這些硅谷公司產后福利值得稱道的并不是產假時間長短,而是允許男女通吃,休產假不只是新媽媽的專利,就等于擺明了鼓勵夫妻雙方共同承擔家務重任的立場。對于一向認為自己在社會進步的、建設美好明天的高科技公司來說,這顯然是件令人自鳴得意的事兒。
但男人休產假、即使這個男人是扎克伯格,真的能帶動職場男女平等、建成家庭和工作平衡的和諧職場嗎?
其實,在硅谷公司介入這場職場平權戰之前,一些自由派大學早就開始實施類似的寬松、平等式產后福利,新爸或新媽可以拿整個一學期甚至一學年帶薪假來帶孩子。但真正去享受這種福利的人并不多,因為不論男女,在家休養一年半載后再回來工作,多少都會覺得有點“跟不上趟兒”。原本同時入門的同事都已經走得很遠了,加薪、升職、評終身教授,拉大的差距在今后幾年拼了老命也不一定能補回來。對女性來說,這種選擇永遠都會更加糾結。一位在大學工作的女性朋友跟我抱怨說:“如果你在沒評上終身教授前休產假吧,那職稱肯定得推遲,如果評上了以后再休吧,你又老了可能根本生不出來了。”
這種矛盾幾乎是所有“以平衡工作和家庭為目的”的職場改良實驗里,難解決的根本性難題。比如現在在美國呼聲越來越高的“彈性工時”,設計者的初衷是希望人們可以更自主地安排生活和工作時間——為人父母的可以在下午4點鐘離開公司,去接孩子放學、與家人一起享受晚餐,然后等晚上9點孩子上床睡覺后再恢復一天的工作。但“彈性工時”同樣需要面對工作效率的問題,你盡可以早早下班做完一堆家務后再繼續工作,但一個拖著疲憊身軀工作到午夜的人,效率怎么能比得上朝九晚五的同事呢?
說到底,在一個過度追求工作績效、把一個人的工作表現看成衡量其社會價值標準的社會里,所有改良職場的努力都只能治標不治本,癥狀可能舒緩,癥結卻無法割除。能帶來徹底改變的,是另立一套個人價值衡量標準,或者干脆把人們在照顧孩子和老人方面的付出直接計算在GDP里。
這個聽上去當然好像烏托邦一樣難以實現。不過有趣的是,很多美國人至今相信,這樣的烏托邦可以在中國找到。我曾經在美國老年研究會的學術年會上遇到了一對年近九旬的學者夫婦,兩人早就退休,卻還堅持做獨立研究。在那次會上,兩人發布了一份關于美國人老無所依的社會調查。聽說我來自中國,老太太握著我的手羨慕地說,“中國社會,家庭關系緊密,鄰里互相關照,養老難題只有在你們的國家才能找到答案。”
我有點心虛地低下頭,心想:老婆婆,我的國家早就不是那樣了。
(轉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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